“欢乐”十八大

铁臂阿童木

        马上要过去的这一周，不管方方面面愿意不愿意，十八大还是成了微博的惟一主题与热点。对于这样一个中外瞩目，上下都认为极其重要，重要到决定着中国未来前途与命运的大会在微博上的体现，用“欢乐”来形容，似乎有悖官方所一再宣示的庄重大基调，但事实确实如此。

　　从社会影响与传播言，中共党代会在一到六大时，都是“小会”，基本无影响与传播可言。真正有影响与传播，始自1945年的七大。当时，中共已有了自己的大片根据地，有了自己一套完备的政权体系并具相当大规模。而真正具备了全国性社会影响与传播，则始自1956年的八大。

　　即使从八大算起，到十八大，中共代表大会的全国性影响与传播史，也已达逾半个世纪之久。十八大之前，这种传播与影响以单向度为主，报纸、广播、电视，你讲我听，你打我通。当然，听不听，通不通，也只有被讲者与被打者心知。但由于是单向度，传播者会欣然自得的认为是听了、通了，以为自己目的达到了。

　　这种情况在互联网兴盛的十六大（2002年）、十七大（2007年）仍未有实质改变，因为彼时的互联网，仍可算是一个单向度发布平台。虽然有各类论坛，但其传播力与影响范围有限，稍加管制即可达目的。

　　十八大却不同，遇到了微博。虽然花了大力气管制，把有影响的媒体帐号无论“红”、“灰”、“黑”，全部进行评论管制，虽然对知名或不知名的网友，各种如加密、删除之类的手段都上了，但仍无法挡住网民的“参政议政”热情。人们通过转发时的留言来表达自己的态度，甚至更多时候，转发本身就是态度表达。

　　应该说，这次对微博的“管理”已到极限，再若“加量”，那就只能关闭它了。显然，因为党代会而关闭有全国影响力的这一巨大网络互动平台，是一个谁也无法下的“政治决心”。

　　但也因为管制，使得微博“参政议政”风格只能以“欢乐”的调性来进行。比如，人们疯狂转发并调侃着一些代表哭、写诗诵诗之类的段子，党代会的真正大事，似乎被丢在了一边。这些段子，原本是党媒们用以做正面报道打动民众人心的传统“利器”。

　　到了大会最后一天，投票选举中央委员，等待公布名单时，“欢乐”达到高潮。官方的新华社微博两次通报说即将公布名单、公布名单的时间已越来越近，央视官方微博插进来说马上要公布，都遭到了各种调侃。而十五日中午，新当选的七位常委刚刚出来开完记者见面会，微博上马上就出现了他们的星座表、笔迹图，被广为转发并引来种种“欢乐”议论。

　　透过这种种“欢乐”，其背后实质上是深深可见的裂痕。官方的与民间的。

　　凤凰卫视记者闾丘露薇在微博中记述了一件事：一位十八大代表兴奋地问她，有没有被基层代表“哭”的真情所感动？ 网友北京厨子对此评论道：两个世界。

　　此事可以有两个解释：1、这位代表可能真不知道，这“哭”给人们带来的是什么感受。2、这位代表其实心知肚明，但仍假装不知。若是前者，虽是两个世界，至少还有沟通的机会。若是后者，则明知是两个世界，还假装不知，那就连沟通都难了。

　　对于十八大，在政治话语上，官方与民间各有所持。最大的纠结在于改革。应该说，改革一词已与其它词汇本身一样，被不同的人群赋予了甚至完全不同的含义。而事实上，对于许多人所期待、要求的政治体制改革，十八大从第一天起，就给出了明确而态度坚决的回应：不回僵化老路，不走易帜邪路。但，不回头，也不邪行，并不意味着不走路。总得走，无论是哪个方向。而既然不往回走，也不邪着走，那就只有横着走或向前走两种选择。

　　所谓横，其实是徘徊、盘整。应该说在许多历史时期，这是一种并不坏的选择。如同股市，总会有并需要有盘整。但盘整结束后的可能结果却有两个：向上或向下。盘整是为筑底，则结果向上。盘整是在筑顶，则结果为向下。对走路言，那就是向回走或向前走了。

　　十八大后，最大的可能性是保持“横”。但“横”的目的应该是为向前，那就要在“横”时仍不断做“筑底”工作，为向前打好基础。

　　比如微博，是不是此次十八大期间的管制，可做为一个底来参照，今后无论发生在官方看来多重要的事，重要到必须以最严厉的手段来管制，也不要逾这次的力度。

　　比如媒体报道开放，是不是在新闻报道与评论方面，允许媒体有更大的自由空间，对所谓重大问题、事件、会议进行更开放、实质的报道与评论，以此把人们的参政“议政热情”引导到更有实质意义与高度的讨论上去，更非仅仅被挤压在“欢乐”层面上？

　　此次十八大报告中提出了“政治清明”的概念，引来不少关注与议论。实际上，“政治清明”古已有之。可以理解，当前政治治理，还是打算从中国传统政治治理思想、方式中寻找可用资源。那么，在中国传统政治治理中，民意的收集与重视，是一个重要方面。《诗经》分《风》、《雅》、《颂》，所谓《风》，相当一部分内容就古代民间对国事朝政的议论。当政者把这看成一个有效的重要的民意反映渠道，有目的的收集，以为朝政改进参照。而历史上对于民歌、童谣之类曾有过的重视，也同样如此。只是到了后世皇权极权统治日益森严，尤其满清开创文字狱恶例后，当政者不仅不再倾听，反视之如洪水猛兽，让因言者获大罪，才使得这一中国传统政治中的“良币”日益稀缺。

　　今天的“欢乐”微博，可以看成是这一“良币”在新历史条件下的复活，并借新传播条件大量产出。有心胸有担当有追求的当政者，应包容、善待他们，把他们看成是筑底的力量，从中获取营养与推动力，调整已不适应这个时代的种种传播管理思维、模式和手段。

　　党代会是个已有九十余年资历的老革命，在今天，遇到了微博时代新问题。见微而知著，与时俱进，方为前进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