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站客服系统招标迷局：招投标轮流坐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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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站客服系统招标迷局：招投标轮流坐庄

   21世纪经济报道[微博]

2013-09-14 00:47

    铁路腐败窝案的开审揭开了这一系统腐败的冰山一角。

    原铁道部副总工程师、运输局局长张曙光被诉受贿4755万元的公审刚刚结束，张当庭认罪。此前一周，张曙光的嫡系、原铁道部运输局副局长苏顺虎的公审亦已完成。

    张、苏二人惯用的“批车皮”（货运计划审批）和“点装”（高铁车辆的配件供应）的手法已经浮出水面，而冰山之下，铁路系统第三大腐败领域——招投标违规，在目前已经公审的铁路腐败案中所涉甚少，但即将开审的丁书苗案与此有关。

    招投标违规在铁路基建工程这类硬件中最为突出，而以铁路车站客服系统为代表软件的招投标也已经形成一套行业“潜规则”。

    一位在该领域浸淫多年的消息人士透露，内部围标、串标以内定中标者的现象在铁路客服系统招投标领域已经司空见惯。他说，仅最近几个月的三次招标，就让业主额外产生了一个多亿的费用，而这些钱都被垄断的既得利益集团瓜分。

    事实上，铁路客服系统这一原本没有多高技术门槛的行业，一直被几个厂商形成的圈子所垄断。

    根据本报记者调查，宁波站改建工程中客服系统的招投标中，就出现了上述内部围标、串标现象。

    记者手头掌握可靠证据材料显示，此次招标中，除太极计算机股份有限公司、浙大中控技术有限公司以外的五家公司，也即是紫光软件系统有限公司、中国通广电子公司、中国经纬信息技术公司、上海申铁信息工程有限公司，以及最终的中标者易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开标前早已互相联络，内定了易程科技在此次招标中中标，而其他四家公司的报价则在易程报价的基础上略微上浮一点，以保证易程中标。

    加密卡背后的垄断获益
  
   2013年3月23日，上海铁路局宁波铁路枢纽工程建设指挥部发布了《宁波站改建工程客服系统物资招标公告》，公告公示后，共有11家企业报名购买了标书。2013年4月9日，项目开标，最后有7家企业参与了投标，现场的开标结果如下：

    紫光软件系统有限公司的报价为73299991元；
    中国通广电子公司的报价为72801527.22元；
    中国经纬信息技术公司报价为71950326元；
    上海申铁信息工程有限公司报价为71544177元；
    易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报价为71287788元；
    浙大中控技术有限公司报价为40997422.99元；  
   太极计算机股份有限公司报价为33298560元。

    按照正常的招投标程序和规则，“价低者得”，如无其他意外，该项目的中标方应该为太极公司。然而，出人意料的是，2013年6月20日，江苏省南京市工程建设项目中心发布了该项目的中标结果公示，中标人为易程科技公司。

    此次招投标的疑点在于：一是为何易程科技能以高于最低报价方太极公司近4000万的价格中标？二是为何前五家公司的报价如此接近？

   上海铁路局宁波站改工程联系人杨志龙对此回应，他们只是招标人，评标工作委托给了南京交易中心，由交易中心选择评标委员，然后由评标委员会决定谁中标，因此此事结果如何与业主方没有关系。

    前述匿名消息人士透露，太极和中控最后没有中标，是卡在客服系统中最为核心的一个部件——自动售检票系统的授权问题上。

    铁路的客运服务系统由票务、旅客服务等系统组成，涵盖了自动售票、自动检票、发布客运服务信息、广播、导向、查询、求助、办公自动化、公安信息管理等诸多功能。而自动售检票系统最为关键，一般都会占到整个报价的一半左右。

    实际上，铁路的自动售检票系统由地铁售检票系统（AFC）升级而成，两者的技术差别不大，但前者的价格却是后者的数倍。

    一位售检票系统供应商介绍，地铁和国铁的售检票系统功能、技术基本相同，差别仅仅是读取的车票种类不同。他进一步解释，国铁自动检票机主要使用的是磁条票，而地铁主要为卡票。因此，国铁的自动检票设备内安装的是磁介质模块，而地铁内安装的则是读卡器，除此之外，两者结构毫无二致。

   该供应商称，无论是读卡器内的IC卡模块还是磁介质模块，技术都不复杂，国内外都有很多企业在生产和销售。目前国内磁模块加传动机构的价格约每套2000元-3000元。也就是说，按照成本核算，地铁售检票系统升级成国铁系统，只需加价2000-3000元。

    然而，实际的售价却并非如此。

   该供应商说，目前应用在地铁里的进站自动检票机单通道价格约5万-6万元，出站自动检票机约6万-7万元，宽通道自动检票机约8万-9万元。而国铁检票机价格却是地铁检票机价格的3到4倍，他说，目前国铁招标的自动检票机价格基本都在20万元以上。例如京石客专上这一机器的价格约27万元，武广、哈大铁路上的检票机价格也在20万元以上。而中国第一条高铁京津城际的起始站-北京南站，其自动检票机每通道价格高达35万元。

     自动售票机在地铁和国铁之间的价差没有自动检票机大，不过也在一倍左右。上述供应商称，地铁招标中每台自动售票机价格价格在14万-19万元之间。而在国铁招标中，该机器价格在20万以上。

    本报记者掌握的材料显示，在宁波站改工程的客服系统招标中，易程科技在自动检票机上的报价是每台26.5万元，自动售票机（全功能）的报价为26.5万元，自动售票机（非现金）为22.5万元。

    可资对比的是，7家公司中报价最低的太极公司，其自动检票机的报价为12.45万元，自动售票机（全功能）报价为18.575万元，自动售票机（非现金）报价为14.325万元。

    太极公司的报价之所以接近于地铁系统售检票系统的市场价格，是因为其是从一家名为“建谊世纪”的地铁售检票系统供应商处采购设备。

    而据前述消息人士介绍，易程科技的售检票产品实际上也是来自“建谊世纪”，只不过易程科技在此基础上加入了加密卡这一小元件。而垄断的秘密都来自于这一加密卡。

    该人士称，国铁系统的所有的检票机都需要一个加密卡（SAM卡）来读取加密信息，而加密卡授予哪家企业，则是由原铁道部来决定。

    此前原铁道部仅授权易程科技生产加密卡，且产品只向易程科技和铁科院电子所供应。

    正是由于有了SAM卡这道门槛，众多的地铁售检票系统设备供应商被挡在国铁项目大门之外，这一市场仅余下铁科院电子所和易程科技两家争雄，而代价就是几乎相同的设备在铁路市场上的价格要比地铁高出2-4倍。

   “排排坐吃果果”的招投标

     而具体在宁波站改客服系统物资招标中，7家投标人中的经纬公司即是铁科院电子所（属于一套人马，两块牌子），也即是说，实际有资质进入投标的只有易程和经纬两家公司。而铁路招标要求要在至少3家公司投标的情况才能开标，因此易程和经纬公司也会把自动售检票系统的授权再转授给其他系统集成商。

    前述消息人士称：“易程、经纬公司将授权转给其他公司尚有一个条件，即要求这些公司跟他们一块儿围标、陪标。也就是说，在投标过程中，这几家公司实际上互相制定和知晓了各自公司的投标价，这些价格互相接近，同时贴近项目的预算价。”

    例如在宁波站改的客服系统投标中，有5家公司的投标价都接近7500万元的预算价。

    而一旦其他公司不配合易程和经纬公司的游戏规则，那么易程、经纬就不将售检票系统的授权转授出去，通过此手段可以有效地将外来的竞争者拦在投标资质的门槛上。

   不过此次太极和中控还是进入了投标名单，据上述业内消息人士介绍，这可能是太极和中控通过在非国铁领域的授权勉强通过了资质审定。“如果业主方网开一面，公正办理，那没有国铁系统授权的公司也能进入，如果业主方非要严格照章办事，那太极和中控甚至连投标资格都没有。”他说。

   虽然中控和太极通过投标资格审查，但最终还是落败于价格几乎高出一倍的易程之手，有受访业内人士估计，上述授权问题估计是两家公司低价投标却仍落败的缘由。

   在排除了太极公司、浙大中控和供货商建谊世纪后，在2013年7月开始招标的成绵乐客专车站客服系统中，易程科技的自动检票机每通道价格重新回到33万元。

   记者手头掌握的一份材料显示，宁波站改客服系统招标中，除太极、中控以外的5家公司在开标前早已互相联络，内定了易程科技在此次招标中中标，而其他四家公司的报价则在易程报价的基础上略微上浮一点，以保证易程中标。

   这种通过内部围标、串标以内定中标者的现象是铁路客服系统司空见惯的常态。按照受访业内人士的说法，大家排排坐，吃果果，风水轮流转，下次到我家。

  “这些厂家多多少少都会在铁路系统内部有点人脉，都能打听到每年哪些项目要招标，然后这几家会时常联络，制定个计划，这个项目让这家中标，下次项目让另一家中标，当然，一旁陪标的厂家也能分到点余利，中标者会分点业务给其他几方做，或者以最直接的方式回馈一下。”上述行业人士表示。

   本报记者统计发现，从2011年12月津秦铁路客服系统招标以来，一直到今年7月份成绵乐铁路招标，除太极公司仅有在石武客专中标一次，紫光在渝利铁路中标一次外，客服系统的中标者一直在易程、通广、浙大网新、国铁华新这4家公司内轮流转圈（参见图表）。

    垄断的背后形成暴利。上述受访行业人士介绍，以宁波站改客服系统为例，太极公司报价3000多万，应该接近成本价，“在完全竞争的领域，企业在报价时，肯定是在成本的基础上加上个10%的毛利率，它不可能低于成本价去做，除了有些时候为了打开市场偶尔为之之外。”

    而此次易程科技的最终中标价在成本价的两倍左右。

   该人士称，在这一领域，成本在项目预算价的六成是比较合理的。例如近期开标的武汉城际铁路客服系统项目，中标价位1.8亿元，实际成本大概在1亿元。向莆铁路的客服系统项目，中标价为1.95亿，实际成本也就1.2个亿左右。“这两个项目，加上宁波站的，加起来铁路业主就多花了一个多亿。”

    这种多家轮流坐庄以谋取暴利的招投标潜规则，实际上已经算是较为收敛，对投标人资质几乎定向性的限制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2011年9月19日发布的新建铁路北京至石家庄客运专线工程、新建铁路石家庄至武汉（河北段）客运专线工程客服信息系统施工招标公告显示，对投标人的资格要求为：必须具有信息产业部计算机信息系统集成企业一级资质；关键设备必须具备时速250公里及以上铁路客运专线的应用或供货业绩，其他子系统需有客专供货业绩。

    受访的行业人士说，这最后一项规定完全是为易程科技设定。因为当时设计时速在250km/h以上的高铁共有：京津城际、石太客运专线、合武铁路客运专线、武广客运专线、郑西客运专线、福厦铁路、沪宁城际铁路、昌九城际铁路、沪杭城际高速铁路、长吉城际铁路、海南东环铁路、京沪高铁等12条线路。而易程科技的系统设备已经用在了包括京津、郑西、武广、沪宁等在内的20余条客运专线项目工程和既有线车站的改造项目上。也就是说，只有易程科技符合上述招标条件。

   铁路系统的三大腐败

  一位受访的原铁道部官员介绍，铁路系统的腐败大致发生在三大领域，一是货运计划审批，业内俗称“批车皮”，由于运输局的官员和地方路局一把手及分管车皮的副局长在货运计划安排上有一定的自由度，可以借此为一些企业谋取不当利益，近期在北京市二中院公开审判的原铁道部运输局副局长苏顺虎，其三项罪行就都与“批车皮”有关。

   该官员称，铁路腐败的第二大领域为高铁车辆的配件供应，业内俗称“点装”，也就是说，南车、北车这些机车制造厂在选用配件时，有时并没有决定权，往往是铁道部的领导让他们用哪家的产品，他们就得用。而这些配件供应商，之所以能够在高铁市场通行无阻，除少数几家确实技术过硬外，通过行贿获得供应资格的不是少数。近期在北京市二中院开审的原铁道部运输局局长张曙光贪腐案，检方起诉的13项罪名中，绝大多数与“点装”有关。

    铁路系统第三大腐败领域，即为招投标违规，马上将要开审的丁书苗案即与此有关。据检方指控： 2007年至2010年间，郑朋、胡斌、甘新云、侯军霞、郭英伙同丁书苗，与投标铁路工程项目的公司商定，以有偿方式帮助中标。

    随后，丁书苗通过铁道部相关人员干预招标，先后帮助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公司，中铁十局、十三局、二十局集团有限公司等23家公司中标“新建京沪高速铁路土建工程3标段”、“新建贵阳至广州铁路站前工程8标段”等50多个铁路工程项目，非法经营数额1788亿余元。

   上述受访官员称，这些腐败现象在高铁大跃进时期尤为突出，2005年以来铁路基础设施建设和车辆采购的金额呈现井喷式的增长，“萝卜快了不洗泥，为了赶上建设进度，一些没有资质、光靠关系的企业进入高铁行业，鱼龙混杂。”他说。

   2011年2月份，刘志军被双规，随后，其下属张曙光、苏顺虎、原昆明局局长闻清良、原南昌局局长邵力平、原呼和浩特局局长林奋强相继落马。此后履任的铁道部部长盛光祖开始从招投标领域切入主抓铁路反腐。

    盛光祖在2012年6月份的一次会上表示，铁路系统原来的工程招投标自成体系，交易市场管办不分，招标信息不公开不透明，为个别人打着发展铁路事业旗号插手干预提供了条件和空间。

    为此，铁道部党组决定，改革铁路工程招投标管理体制，撤销铁路系统自办的所有工程招投标交易市场，把铁路工程招投标全部推入地方公共资源交易市场。

    当时规定的招投标改革在两个领域举行，一是牵涉到铁道部管的工程项目，分两步走：2011年9月需要隔夜评标的进入北京市工程交易中心隔夜评标区评标；2011年12月，全部项目进入北京市工程交易中心招标。其次，是铁路局管理的项目进入当地公共资源交易市场，分“三步走”：一是地方公共交易市场完全具备条件的一次性进入，有6个铁路局；二是具备当天评标条件但不具备隔夜评标条件的，当天评标的项目进入当地市场，需要隔夜评标的先进入异地具备条件的场所，有9个铁路局；三是当地尚不具备条件的先进入异地具备条件的市场，有3个铁路局。待这些地方的交易市场具备条件后，取消过渡措施，返回当地。

    到2012年6月底，全国18个铁路局（包括广铁公司和青藏公司）全部进入地方交易市场招标。

    不过，在中国工程院院士王梦恕看来，将铁路工程招投标放到地方交易平台，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因为招投标领域灰色的游戏规则，各投标方围标、串标的现象，投标方和业主之间的暧昧关系，并未因改革而消失。

   北京交通大学经管学院教授赵坚认为，要真正从源头上消除铁路招投标腐败，必须从打破垄断入手，只有让铁路市场实现充分的竞争，才能防止腐败，并从根本上消除“奢侈动车”这类现象。“一方面，铁路每年的债务都在激增，另一方面，腐败造成的成本浪费又十分惊人。”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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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部党组决定，改革铁路工程招投标管理体制，撤销铁路系统自办的所有工程招投标交易市场，把铁路工程招投标全部推入地方公共资源交易市场。到2012年6月底，全国18个铁路局（包括广铁公司和青藏公司）全部进入地方交易市场招标。"
     "北京交通大学经管学院教授赵坚认为，要真正从源头上消除铁路招投标腐败，必须从打破垄断入手，只有让铁路市场实现充分的竞争，才能防止腐败，并从根本上消除“奢侈动车”这类现象。"
   这些措施的实行正逐步将铁路系统的招投标回归到招投标法的基本原则上来。

王毅青

从网络购票系统的天价中标后的经常的使用瘫痪，看出问题就不轻。